【閱讀筆記】語言影響思維？思維造就語言？ 小心，別踩到我北方的腳

學外文幾十年，最有挑戰的也是學「母語中不存在」的表達。 

比如「孝順」這兩個字，在西班牙文就翻譯不出來，只能用描述地說：「照顧父母、處處尊重父母、重視他們的需求，甚至可能有時需要把他們的意見放在自己的需求之前。」然後，舉一些實際的例子，來讓外國人體會「什麼叫做孝順」。 

還有就是中文的「還好」，意思百百種，你今天怎麼樣？回答「還好」可能表示過得不怎麼樣；昨天的會議「還好」嗎？回答「還好」可能表示比預期的好一些；公司附近開了新的餐廳問女友想不想一起去吃吃看，她回答「還好」可能就是在拒絕你。

「還好」在英文more or less, 或是西語的más o menos，都不太能直接套用在上面的例句當中，因為其他語言的「還好」不完全是對應的。

反向舉例，西班牙語有個字叫做cariñoso / cariñosa，也困擾我很久，第一次聽到這個字的情境，是在多明尼加時，跟一個年輕男孩曖昧中，因為我才剛到那個國家不久，整個人都還沒有辦法很放鬆，跟他出去小約會時，雖然心裡是有小鹿亂撞的感覺，但還是蠻緊張放不開的，有一天他問我：「你真的對我有好感嗎？為什麼我都感覺不出來？一點都不cariñosa。」

那個情境下我突然意會到了cariñosa的意思，就是搞曖昧的時候放得開小小調情、耍點小性感、一點點肢體接觸表達喜歡之意的綜合之意，要翻成「熱情」嗎？有點對卻好像不是那麼精確。

後來我又聽到一些多明尼加的長輩同事對話用到這個字，說他們家的孫子回家之後做了什麼，怎樣怎樣很cariñoso之類的，我總是用情境、前後文去推敲，在那段話裡面的cariñoso到底代表什麼意思，但都很難找到一個精確對應的翻譯。

前幾天有個外國學生跟我說，他要準備一場中文簡報，會先用母語寫出來，然後再想辦法用中文告訴我，請我幫他改。 我告訴他，其實他中文程度夠好了，可以挑戰看看，直接用中文寫重點出來做成大綱。

他說：「我重視的不是練習中文，而是考量簡報品質。用我的母語，才能做到最全面的思考。因為中文不是母語，只要是我沒學過的表達方法，我就很難有機會在簡報中表達出來。我不希望我的簡報深度，因為我是用中文直接思考準備的，而在表達深度上受到限制。 

他繼續說：「語言看起來只是一個工具，其實代表了我們的所有想法，想法透過語言被表達出來。我的母語不存在的字詞，對我來說這個概念就不存在在世界上，所以我們如果只會母語，想法就會被限制在母語的範圍內而已。」 

當下，我被說服了，我說：「好，你用你的母語準備吧！到時候用中文描述給我，我們邊討論邊改！」

他說得很有道理，該語言不存在的表達方法，就等於這個概念在該語言的社會當中完全不存在。 語言當中沒有「孝順」這個詞的話，這個文化當中很可能就不太存在「孝順」的觀念。

在中文對話中，如果你跟老公說：「我出去買飯」，大家都會理解可能是去買煮好的白米飯或甚至是便當，但不會想到你可能會買一包米回家，因為我們的認知中，如果會買沒煮過的米，就是會說「米」不會說「飯」。 

但是當西語人士說他要出去買arroz、英語人士說他要出去買rice，他們完全不需要針對「要去買的是煮熟的飯還是生的米」， 因為在他們的語言當中，管它生的熟的，反正都叫做arroz / rice。 

上面舉的例子，就是這本「小心，別踩到我北方的腳」整本書在討論的議題，語言從我們人類開始會說話起，就不斷地影醒著我們的思考模式、知覺方式和價值觀。到底是因為語言的不同造成各個民族的思考模式不同，還是因為民族本身的思維原本就各有不同，所以漸漸演變出不同特質的語言？ 

1930年左右，美國語言學家沙皮爾，將這個概念定義為「語言相對論」，一個人對世界的觀察，不只跟他外在不變的參考條件有關，還跟他的母語很有關係。

比如中文將所有親屬稱謂全都細分，各有各的稱謂，爸爸的弟弟和媽媽的弟弟，一個叫叔叔，一個叫舅舅，對西語世界的人來說都叫tío，對英語世界的人來說都叫uncle，他們在講到某位tío或是uncle的時候，完全不需要花任何腦筋去思考「這是爸爸還是媽媽那邊的親戚」，因為根本不值得一提，也沒人在乎。 

學習外語不僅僅是讓自己手上多一個工具，更深入的是透過認識新的語言，接受新的思維洗禮，接受世界上各種各樣我們原本以為的不可能，拓展認知邊界，進而幫助自己在世界各個角落闖蕩，都能帶著更開放謙卑的心胸，去走進世界。而非主觀狹隘地認為，世界上只有中文和英文兩種語言文化下認可的價值觀，才是唯一。 

這本深度好書絕版了實在很可惜，大家有機會去圖書館借來看。 

如果你也跟我一樣，對於世界上存在的各種語言和其代表的多樣化文化價值觀，感到深深著迷，打算在歲末年終之際，為自己規劃明年的新語言學習計畫，那麼邀請你來為我也為自己填寫一份問卷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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